實在對不住,最近組里其他同事的妹妹文學聊得多了,引發了我一些叛逆心理。
這就讓我突然想和大家聊一個嚴肅,呃,或者說有點晦氣的話題。
骨灰盒。
這東西不用我多介紹吧。
這個小盒經常會出現在死黨互相調侃中,在復雜的父子關系中,每天琢磨著給上鋪的兄弟挑個合適的家和對應的宅基地,甚至在你來我往之間連修剪墳頭草的分工都已經安排妥當。
當然,不只是死黨,在各種游戲還沒有限制鋼琴家們發揮的時候,這個小盒也成了許多人在游戲打得不好以及嘴硬時的臨時居住地,雙方就盒子里的位置擁有權以及合法居住人等話題往往能共奏一曲,譜寫令其他玩家瞠目結舌的傳奇詩歌。
——這是我本來想和大家聊的東西,直到最近群里瘋傳的一張截圖打亂了我的計劃。
我是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人訂制這種東西。
這一個問號不光承載了商家的疑惑,還有所有看到這張圖片的人,我非常好奇到底是出于什麼心情才會想要搞出二次元骨灰盒這種東西,所以在和群友互動完之后,我打開搜索軟件調查了一番。
最終出來的結果讓我非常意外。
首先上圖中的故事并沒有發生,只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商家被一個前來問詢并截圖的顧客調侃了一番而已,雙方也沒有后續的故事,可能對于一個淘寶客服來說這只是工作中的一則插曲,沒想到成為了沙雕網友的一次話題。
但二次元骨灰盒這玩意,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越來越多的「交易訂單」被挖掘了出來,順著盒子的一角,我仿佛看到了全新的 「殯葬藍海」開始在我眼前緩緩展開。
「兄弟,你知不知道東方」
這句話我經常聽,沒想到現在已經淪落到這個場合了,車萬藥丸
不過啥事兒都有個起源,這種把殯葬用品和二次元結合起來的操作,的確不是最近才有的苗頭。
早在幾年前,杭州一家殯葬店就主動迎合市場需求開辟藍海,推出了訂制二次元紙模等一系列產品。當某個阿宅真的有需求的時候,他/她的好兄弟可以把他/她最喜歡的二次元老婆燒過去。
人物細節甚至要比某些雜牌手辦做的精致
而這事兒具體聯系到「骨灰盒」,可能就和這位日本的雕刻小哥脫不開干系。
這位在墓碑石料店做活計的小哥,為了鉆研自己的雕刻技術,經常會拿一些廢棄石料練手,網上瘋傳的lovelive痛碑(也可稱痛靈車)就出自他手。
但這個小哥由于擔心版權一類的麻煩事,在日本網友瘋狂的請求下依舊沒有接受任何訂單,所以「二次元骨灰盒」目前能找到的除口嗨外的少數實例,可能只有《嬌蠻貓娘大橫行》《要聽爸爸的話!》等知名日本輕小說的作者松智洋老師了。
根據他生前的愿望,他希望他的葬禮能營造出慶典般的感覺,不要死氣沉沉,于是合作過插畫的畫師們在他周邊畫上了他筆下精心創造的角色陪伴他,不少人都用手機記錄下了這一刻發到了網上——這也是松智洋老師在生前采訪中提到過的,他非常鼓勵別人這麼做。
網友也在一本正經的討論死亡這事兒,一些人組團表示以后高低整一個,另一群人則已經考慮「投資的風險」,要選擇穩妥的作品來陪自己,省得「晚節不保」。
經過這一通調查下來,我已經不覺得二次元骨灰盒是啥稀奇事了,并不是足夠搞怪新奇的這東西讓我看的有些麻木,而是我開始發現對于 「死亡」這個大家都很陌生的概念,我遠沒有這些互相侃著大山聊死后在盒子上碑上雕哪個角色的老哥老姐們看得透徹。
我沒來由的想起一段話,出自大衛·伊格曼的《生命的清單》: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 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復存在,你悄然離去。」
「第三次,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于是,你就真正的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
這本書我非常喜歡,尤其是其中關于生命那晦澀又深刻的解讀,在我那個喜歡矯情的青春期讓我愛不釋手,但如今回過頭想想,自己好像從未理解其中真意。
提到二次元骨灰盒,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羞恥」——把自己那點小愛好堂而皇之的擺在葬禮台面上給所有人看,就像沒有刪干凈的硬盤一樣,總會讓人本能性地躲閃。
但那只是所謂的 「社會層面的死亡」,當你與這個世界沒有了任何聯系時,你就將真正的死去。這些老哥們就在研究如何通過在盒子上搞些手腳,讓自己與這個世界產生聯系。
出自電影《人生大事》
從事殯葬行業的男主給去世兒童家屬送上了一個別樣的骨灰盒
而且這事兒不分時間也不分國家,一直以來都有人在這麼做。
在墓志銘上,中國歷史上千古唯一的女皇帝武則天就留下了一個無字碑,任后人評說;同時代寫下「清明時節雨紛紛」的詩人杜牧,也留下了 「你小子啊,還是死了,埋了吧!」(爾小子,亦克厥終,安于爾宮)這樣豁達豪爽的一句話。
武則天的無字碑
杜牧的墓志銘出自《全唐文/卷0754》
國外那邊呢,《老人與海》的作者美國著名作家海明威調侃道 「恕我起不來了!」;歷史上著名的女影星瑪麗蓮·夢露,則將許多人關心的問題——自己的三圍留在了自己的墓志銘上: 「37,22,35,R.I.P」;英國大文豪蕭伯納,只留下相當平淡的一句話,絲毫沒有提及自己創作出來的偉大作品 「我知道只要活的夠久,這種事情總會發生。」
海明威的墓志銘
這并不是專屬于名人的權利,任何人在這一刻都是平等的。他們給這個見證了無數生與死的地方帶來最后的善意,分享自己生前的那些小愛好。
一位國外網友發現在名為杰克森的墓碑旁,搭配修建了一個長椅
長椅上刻下了這樣的一段話
一位去世的游戲王玩家,他的父母滿足他的心愿修建的游戲王卡牌墓碑
這種豁達的態度往往也會影響到周圍的其他人。在這位16歲墨西哥足球運動員的葬禮上,他的伙伴們用一記漂亮的助攻幫助他完成了人生的最后一次進球,在觀眾的歡呼聲與隊友的慶祝下,他與這段視訊一起做到了「永生」。
就連前幾年火遍全網的「黑人抬棺」,背后也有一個令人讀來感動的故事——在當地名為「舞蹈葬禮」的習俗下,葬禮反而更像是節日,他們認為這不應該是痛苦的時刻。穿著時髦的抬棺者,扛著抬著棺木鼓掌跺腳,用狂野又活躍的舞蹈安慰失去親人的生者,并鼓勵他們參與到舞蹈中來。
所以當我看見這群老哥在一本正經的討論在自己的骨灰盒上雕上哪個二次元角色時,我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不解,反而敬佩起了他們的豁達。
口嗨生死說來簡單,但當你真的把這事放到自身上來談的時候,總歸是需要點勇氣的。
二次元骨灰盒不是一群整活的人搞一個「二次元」的噱頭,而是一群有趣的靈魂在想怎麼和后人們溝通。
「雖然你喜歡什麼動漫角色我不知道,但我喜歡這個,來一起看看?」
如果我在去看望故人時遇到這種有趣的靈魂,我想我絕對不會吝嗇我的視線,和他來上一場跨越時空的交流——最終開始考慮自己能給世界留點啥東西下來。